第97章 临别赠礼费思量_食妖记:上仙,请慢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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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 临别赠礼费思量

  程青雀与虫儿入了内室,将佩刀放到一旁,自从离了帝京,卸了官职,她就不带长剑了,那东西既招摇又不实用,不是一个江湖人该使的。

  二人围着一张几案坐定。见麒麟和道士都不在了,虫倌儿立时长了精神,嬉皮笑脸,从怀里掏出一支金钗和一封花笺放到案上。

  青雀狐疑,打开花笺,但见一封书帖——

  “雀儿卿卿:河洛多兵祸,不宜久居。至如江东诸郡,钱塘阳羡,则物阜民丰,宜家宜室。卿可觅一豪富,养成钱囊,逍遥山水。”

  “此乃何物?”

  “主公的教命。”少年对空拱手,一副“忠臣”嘴脸。

  “教命?”

  青雀知道老上仙绝不会放下身段去学人间王侯,这种奉承话自然是知了精的鬼把戏。

  他大概常常拿着鸡毛当令箭,“假传教命”去欺压小妖怪吧。

  花笺中的言辞温柔轻佻,不露一点锋芒,连字迹也是拘谨端正的,全不似狐狸日常所写落拓潇洒。虫少年弄虚作假,还如此浮皮潦草,真真可恶。

  她被气笑了,弯起指节,轻磕花笺:“这里头能有几个字是他的意思?”

  虫倌儿点指着“雀儿卿卿”、‘卿可’和“逍遥山水”等字句:“若将此处......改成‘蠢货听命’、‘汝当尽兴吃喝”,夫子可还满意?”

  青雀闻言,脸色微凝:“呵,你写完这教命他可曾过目?“

  “自是看了。”

  “如何点评?“

  夫子这一问,仿佛勾起了虫倌儿的伤心事,少年憋闷了好一阵,突然满脸悲痛,龇牙咧嘴,指着自己的上齿道:“你看看,这个,就是他老人家的点评。可要费力长上好几个月呢。“

  看见他牙床上被敲出的两个空洞,确实很像那位暴脾气祖宗的杰作,青雀更加狐疑:“钱塘阳羡……为何要我去江南?”

  “这可就说来话长啦。”虫倌儿突然收起悲伤,清清嗓子道,“三百多年前,主公化了原身,游玩江东,遇见凡间的一只紫髯狐狸,身长腿短,模样不凡。主公见他也是一方诸侯,有些意思,便与他戏耍,二人在秣陵相斗,不留神伤了狐狸巢边的风水龙脉。致使江东一地五百年间再无王气,只有富贵温柔,出不了杀伐决断之主……”

  好一段大书,说得慷慨激昂,圆滑顺溜,竟一杆子打到几百年前。

  程青雀抬手打断:“先生好刚口,行云流水。紫髯狐狸,一方诸侯,可是……东吴大帝?”

  “正是,正是!”虫倌儿欣然抚掌,“既然妙珠先生能闻弦歌而知雅意,那就请随我出城,去往那富贵温柔之地吧。”

  这算什么?胡搅蛮缠还是同行示威?

  夫子终于明白,这虫子成了人形,确实是油滑老道,擅长跑题。

  她唇角一勾,以牙还牙,也做出了说书的架势:“先生有所不知,在下也有隐衷,同样说来话长。寻个豪富,实在不易。年老色衰,如何行骗?先生好心,万望指点。抓个少年,送与在下,又富又美,又瞎又蠢,不恋美人,只爱老娘,三媒六聘,前来迎娶……不对,三媒六聘也不成,万一反悔,停妻再娶,在下岂非竹篮打水又落了空?有道是情意绵绵不敌弱质芊芊,红口白牙不如真金白银,央求先生行善到底,逼迫那人写下文书,转让家产,这才是生米熟饭,最最安心。”

  虫倌儿被她一顿抢白,恨得小声咕哝:“嚯,什么夫子,这嘴皮子......分明也是个跑江湖的无赖嘛。”

  青雀微笑,口气越加亲热:“先生若是为难,到也不打紧。三郎主公确是风月行里的霸王。烦请告知他现在何处,我去求他老人家亲自指点。”

  见她又把话题兜回了要害,虫倌儿忙拿起金钗,岔开道:“不用,不用劳烦主公。我不为难。你看看,有了它。你要坑哪个都行。个个都能瞎了眼,爱你就像爱西施。”

  见青雀疑惑,他诧异道:“哎?这钗的妙处你该是知道的啊,主公说那小郡主都已把老底原原本本告诉了你。”

  程青雀想了好一阵,才回忆起白天喝汤时,清河说起过,裴漪曾留给能奔达一支被挖空的金钗。

  “这是......裴家的那支钗!?”

  虫倌儿撇撇嘴:“裴家的?你看这宝贝,能是俗物吗?”

  青雀定睛再看,金钗正渐渐褪去光华,变幻形态,最终呈祥出一派古旧模样,看来竟像是前汉的遗物。钗头的鸟儿也不再是之前那只金凤凰了。其状如乌,文、白喙、赤足,模样十分怪异。

  “这非凤非燕的,这是......”

  青雀不认得,还是少年解了迷。

  “精卫嘛。精卫性情执拗,最爱衔取物件。主公放她入世,她果然不负期望,常能替主公取来乐子。可笑裴家人只见识过它浮华的幻相,便当成了传家之宝,却不知道她的本相如此古怪。”

  “原来是涂三的物件。”青雀依稀记得,涂三初下凡间正是在六百年前的汉朝,“你说是精卫鸟。难道这还是只.....活物?”

  “哎呀。”虫倌儿看着鸟儿,咂咂嘴道,“算来也曾是一片林子里的老相识了。只怪她仗着嘴大,不知进退,纠缠主公求欢不成,竟还想吞吃那位老人家。到底是受了封印,化成这一支金钗,千年间再也醒转不来了。”

  听完虫倌儿的讥笑,青雀惊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
  前有蜃蛟,后有精卫,老妖怪打花痴的手段还真是干脆凌厉。

  她暗自庆幸,还好自己不曾把昨晚所做的怪梦漏给狐狸知道。若叫他察觉,以为她也不知斤两地对他动了邪念,只怕……她的下场还不如这一支钗吧。

  正迟疑间,见虫倌儿转动钗头,打开了机关。果然鸟腹中空,内藏“仙方”。

  他将钗放到青雀面前。

  但见一破为二的鸟腹中没有清河故事里的狐毛,却藏了一粒圆溜溜的珠子,大小似胡桃籽,光彩如琉璃宝,莹莹夺目,妖艳美丽。

  青雀抬头,见虫子瞪着两只眼睛,一瞬不瞬盯着那珠子,满脸贪婪渴求,似乎又怕又爱。

  现青雀看他,少年挠挠头笑道:“你别看我啊。这是留给你的,我可不敢碰,主公设的禁制,只有你能解开。”

  青雀将信将疑,伸手要取,不提防指头才刚触上,那上头的红光就如闪电一般窜进了她的身体。一股热流直入心脉,牵连得全身经络都为之一震。

  糟糕,中计了?!

  程青雀惊怒,立时抽出宝刀:“你敢使诈?!”

  少年赶紧侧身躲避。

  夫子一刀劈砍过来,既狠又快,带了破风之声,把个虫倌儿吓得跌坐在地,连连后退:“哎呀。你莫恼。不是诈你,是救你,救你啊!你不是因做死士留下了病根吗?”

  青雀一惊,蝉精不可能知晓这机密,除非真是涂三关照。

  她稳住心神,现温热过后,自己身上再没什么异样,就连腹中日常的隐痛也缓解不少。

  自从在长安以身为媒,毒害皇后,她便一直受着残毒折磨,昼夜煎熬,竟还从未像此刻这样舒服,似有活气游走于血脉,在替她打通穴道关节。

  再看那“珠子”,滚落在地,光彩暗淡了不少。

  “程夫子,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好一点?”蝉精小心翼翼呼唤青雀,讨好地挤出笑:“你看看,分明是我陪着主公出猎,临了,他却把猎物给了你。你怎么还恼了呢?”

  青雀缓缓收刀回鞘,疑道:“此乃何物?”

  “此为曼达妖丹。是在下亲手从那婆子的心肝里挖出。”

  “心肝……”青雀一惊,看看手指,不免有些恶心。

  虫倌儿见她不识货,只得爬过去,壮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妖丹,现禁制已破,再没有仙芒来伤他。他这才将妖丹捡起,装回钗头。

  “方才入你体内的是曼达炼化了千年的灵魄,难得的解毒圣药。剩下这粒丹壳里,锁住了她的妖魂。它虽不像灵魄可以补身,却是绝妙的蛊种。主公说你最爱看俊俏男人,下回若是遇见了相得中的,你就以此丹泡酒,诓他吃下了。保管他神魂颠倒,言听计从。届时,妙珠先生就可以随心所欲,占完家产,睡尽精血,大干一场,一直干到他死透为止啦。”

  见青雀蹙眉,虫倌儿笑道:“哎,您可别生气啊。天地良心,方才我说的那些,千真万确是主公的原话。”

  想象着涂三说那番话时嘲讽的形容,青雀扶额,欲哭无泪:“狐大仙这是唱的哪一出?我到底踩到他哪根尾巴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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